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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节（第1页）

&esp;&esp;小儿卧着，依旧沉沉睡着，但面上的烧红看起来退了些，呼吸声听着，也比傍晚要平稳。

&esp;&esp;他伸手，摸了摸体温，没先前那么烫手了。

&esp;&esp;谢长庚松了口气，正要收手，忽见他睫毛轻轻颤了一下，身子动了动，手摸了过来，捉住了他的一根手指。

&esp;&esp;那只手很小，软绵绵，肉乎乎，还带了点异常的体温。

&esp;&esp;谢长庚停顿了片刻，试着慢慢地抽回手指。那只小手的力气却异常大，抓得紧紧，仿佛感觉到了他的意图，身子不安地动了动，口中带着哭音，含含糊糊地叫了声“娘亲”，仿佛就要醒过来了。

&esp;&esp;谢长庚立刻不动，屏住呼吸，等他再次安静了下来，终于慢慢地抽回了手。

&esp;&esp;这一夜，耳畔听到床上那孩子发出的呼吸之声，谢长庚忽然茫然了。

&esp;&esp;七月间，他一时怒起，心生恶念，这将孩子从涟城强行带走。上路之后，不想多事再去面对家中母亲的疑问，没去谢县，直接回了河西。

&esp;&esp;刚到的时候，他只等那妇人追来，出胸中的一口恶气。过去这么久了，那妇人还没到，就在今夜，他忽觉自己愚蠢至极。当初怎么会把这么一个小儿给弄到了边上，凭空自寻多事。

&esp;&esp;次日清早，谢长庚醒来，下意识地转头看往床的方向，看见那孩子已经醒了，正趴在床沿上，睁大一双还带着几分惺忪的眼，在看着自己。

&esp;&esp;两人四目相对，他仿佛吓了一跳，哧溜一下，飞快缩回到被窝里，一动不动，装起了睡。

&esp;&esp;谢长庚装作没看见，自顾起了身。

&esp;&esp;白天他有事，叫郎中再看了一遍病，叫一个下属的妻代为照看。过了几日，这小儿的病渐渐好了，谢长庚恰又要出去几天，知那妇人自己家中也有事，索性将小儿一并带了过去。

&esp;&esp;河西盛产骏马，距离休屠不远的北山之下，有个占地广阔的马场，豢养马匹数万，隶属驻军所有。谢长庚来此后，扩建骑兵，对马事向来重视，常亲自过问。这趟来，先要去的地方，就是马场。

&esp;&esp;他将熙儿带到马场，交给一个马夫。傍晚巡完马场，问自己带来的小儿，得知他在马厩里，便找了过去。

&esp;&esp;他走到马厩之外，听见里面传出一阵孩童的欢快笑声。

&esp;&esp;谢长庚抬眼看去，见那小儿背对着自己，正站在一匹几个月大的小马驹的身边，手里捧着料食投喂。马驹贪吃，吃完了，还跟着他走，恋恋不舍。孩子抱着它的脖颈，笑得极是开心。

&esp;&esp;熙儿正和小马驹玩着，忽然听到马夫拜见节度使的声音，转过头，见那人来了，就站在自己的身后，慢慢地松开了手，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。

&esp;&esp;马夫说“大人，我见小公子无事，就领他来了这里。大人勿怪。”

&esp;&esp;谢长庚点了点头，在对面那孩童看着自己的沉默目光中，走到了他的面前，俯身问他“你喜欢它？”

&esp;&esp;熙儿迟疑了下，还是不说话。

&esp;&esp;谢长庚慢慢站直身体，说道“它早产了一个月。和他一样大的，个头已经比它高。它长大了，如果不能成为一匹合格的战马，留着，也是浪费粮草！”

&esp;&esp;他拔出剑，朝着马驹走去。

&esp;&esp;“不要！”

&esp;&esp;熙儿嚷了一声，飞快地奔了过去，张开双手，将小马驹护在了自己的身后，仰起脸，紧张地看着谢长庚。

&esp;&esp;“不要杀它，求求你了！我可以少吃点，把我的饭分给它！”

&esp;&esp;谢长庚将剑插回鞘中，蹲了下去，望着他的眼睛说道“你不说话，我就不知道你的想法，所以我要杀了它。现在你开口说话，我知道你的想法了，我可以答应你。不但答应，还把它送给你。”

&esp;&esp;熙儿的眼睛里慢慢地闪耀出欢喜的光芒，转身抱住小马驹，犹豫了下，看着谢长庚，小声地说“谢谢你不杀它。”

&esp;&esp;“等它长大了，一定会成为战马的！”

&esp;&esp;他又补充了一句。

&esp;&esp;这是这么久，

&esp;&esp;谢长庚慢慢地放下笔，抬起眼，视线落到她那张失水娇花般憔悴不堪的面容之上。

&esp;&esp;长夜冷寂，耳畔幽阒，烛明室深。

&esp;&esp;他就这样坐着，冷眼看着与他一案之隔的那个女子，他的妻，两片薄唇抿合着，一言不发。

&esp;&esp;慕扶兰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，再次开口“三苗与长沙国毗邻，自先祖起便互有往来，如今那里瘴疠泛滥，民众饥馁。前些时日他们前来求助，能力之内，我慕氏不能不顾。这趟我去那里帮他们，袁阿兄之所以同行，一是保护我与医士，二是确保放粮顺利。”

&esp;&esp;“你叫乌吉那孩子给你带路的事，我已知道。之所以有‘巴隆’之说，完全是以讹传讹。三苗人里，能说汉话的人不多，言语不通，这才生出了误会。请你放心，我走之前，此事已是澄清。你这里，我与袁阿兄的关系，之前我已解释过了，也没必要再赘述。无论你信或不信，我请求你，大人的事，大人解决，你要如何，你说出来，我们都可以商量，请你不要迁怒于一个稚龄小儿，这未免有失身份。”

&esp;&esp;他听了，一下竟笑了起来，容色犹如冰破，唇角泛出春漪。

&esp;&esp;他的身子微微前倾，望着她说“我谢长庚巨寇出身，有何身份需顾忌的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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