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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节（第2页）

&esp;&esp;“还是说，”他睫下有重重暗影，“你其实已经忘了，我还在云梦泽等你践诺？是不是从一开始我就不该乖乖等着？若我不那么轻信，若我再通达些，若我能主动去找你……”他眸中明光一泫，却是往事不堪回溯。

&esp;&esp;“阿韶，我来接你——”他再一次向她伸出手来，“随我回去吧，不要再次失信于我了。”

&esp;&esp;乐韶歌怔怔的看着他。

&esp;&esp;她和香孤寒自幼一起长大，虽中途分别二十年，可彼此本性未曾变过，她依旧是了解他的。虽他并未明言，可自他言辞中她确实感受到了难以承受的痛苦。她恍惚间终于明白，他已然窥破了某些真相。

&esp;&esp;她确实曾懊悔过——直到死去她依旧未曾践诺，令他空等在云梦泽。却直到此刻才意识到，当他骤然得知她的死讯后，他究竟是怎样的感受。

&esp;&esp;在《九重天尊》里，他初次出场已是她身亡之后。在书中他是沉默的，无人能窥见他的立场和动机，只当他是不染红尘不通世故的花魂使者，几次都在最关键的时机给予萧重九恰到好处的援手和指引，却自始至终不曾应允他的拜访。

&esp;&esp;若是她得知香菇为救谁而死，大约也是同样——既无论如何不能令他的牺牲虚耗，却也同样不堪直面其人其行。

&esp;&esp;若她知晓真相，她是否忍心见他再次孤身踏上不归之路？

&esp;&esp;“对我而言，阿羽是无论如何都要带回的人。心之所牵，九死不悔。”乐韶歌迎面看向他的眼睛，向他剖白内心，“可是，我答应你，这一次绝对不会白白赔上性命，我一定活着回来见你。你、我、瞿昙子，还要结伴云游，我绝不会忘记。”

&esp;&esp;香孤寒的手终于还是放下了。

&esp;&esp;他沿着六欲顶找遍瀚海在每一个时空里的投影，终于从浩繁烟海中寻到了她留下的道标。于是他渡魂而来，想要将她带回。而当他终于飞渡六欲顶，俯瞰浩瀚虚空想要寻找两个宇宙的交点时，才知它一直都在那里。

&esp;&esp;那是瀚海之主于原初之时，所得到的一滴眼泪。

&esp;&esp;他穿过那交点，来到乐韶歌的面前。

&esp;&esp;他知道当那眼泪滴落时——当她于一切时空中望向他的

&esp;&esp;不知过了多久，乐韶歌缓缓恢复意识。

&esp;&esp;她感到虚弱和昏沉。四周幽深冰冷，耳中似是空旷却又灌满了声音。那声音无边无际，无休无止，就像是一片海。她甚至听到了海中远远传来的鲸歌。

&esp;&esp;她试图睁开眼睛，但苏醒似乎并非如此轻易的事。

&esp;&esp;——她几乎感知不到自己的肉身，就连意识也如在万里冰封之中，微弱且迟钝。

&esp;&esp;她需要休养……她昏昏沉沉想。

&esp;&esp;此地意象与她识海相近，很是适合疗养。然而此处的海又过于幽冷、寂静了，她不喜欢。

&esp;&esp;于是她轻轻吟起鲸歌，唤远方的海客前来，请它们捎她去不那么寒冷的地方。

&esp;&esp;而后，她听到了冰面破裂的声音。

&esp;&esp;昏暗的幽冥深海中央，似是落下了一缕光。那缕光缓缓的靠近了，不知过了多久，那光如萤火虫般停落在她的面前。

&esp;&esp;不是她所呼唤的海客，她想，那携着光的“东西”身上有更温热的生机——是人类。是海上的渔民吗？若能得渔民相助，也很好。

&esp;&esp;那人似是向她伸出了手，那手却并未碰触到她。

&esp;&esp;他们之间似是被无形的屏蔽阻隔了。

&esp;&esp;那屏蔽剔透冰寒，从六面包裹着她，就像……就像是，一具冰做的棺椁。

&esp;&esp;棺椁？

&esp;&esp;意识一点点苏醒过了，乐韶歌恍然想到了什么。她试图开口提醒那人，然而稍一凝气，便觉丹田处经脉破碎，霎时间气力不继、剧痛难当。几乎立刻便再度昏死过去。

&esp;&esp;棺椁之外那人犹然不知危险逼近，怔愣的看了乐韶歌一阵，待耳中传声石里响起同伴的询问声，才遵循指使拉了拉腰上绳索。

&esp;&esp;他取来网钩，绕着冰棺缠了几圈，正待绑紧时，传音石中忽的传来几声惨叫。

&esp;&esp;“雷……是雷，不，是龙！快起飞……”

&esp;&esp;叫声未绝，便听冰面轰然破碎，五六个修士连同毁坏的飞行法器一道坠入深海之中。海面上电光与雷鸣声一同钻入水中，游走间便化作七八条鳞爪嶙峋的冰龙，张开巨口向他们扑去。那些修士初时还想抵抗，然而片刻间便被冲得七零八落，避水诀都维持不住。

&esp;&esp;正试图将棺椁缚住的那人有些惊，丢下网钩，正要去帮忙，便有个年长的修士狼狈的出声提醒，“别过来，没用！来不及准备了，你快些夺舍——棺材里那女人才能救我们！”

&esp;&esp;那人这才明白过来，手忙脚乱的试图开启冰棺。

&esp;&esp;所幸，那棺盖比他预想中更容易开启些。几乎是略拍了拍便自动打开了一般。

&esp;&esp;那人看着冰棺内宛如睡中的美丽面容，稍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。然而同伴们局势危急，已由不得他踟躇退缩。他一咬牙，发动法器，侵入了乐韶歌的识海中。

&esp;&esp;传说中极地寒冰是疗伤圣品。只要不死，在冰里修养数载，不论怎样的濒死重伤都能缓慢恢复。就算是死了，也能不断修复尸身上的伤痕。不过，把尸身修复得再完美又如何？这世上并没有起死回生的灵药。纵然修复得完美如初，也不过是造出个可供夺舍的绝佳容器罢了。

&esp;&esp;而这冰棺里的人无疑是死了，并且死去已有七年之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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