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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禁猪令（第2页）

《禁猪令》一下，一时人心惶惶，举国猪贵，无人敢冒着戍配边疆的危险养猪。

杨嘉平、杨云台和卢舜玉天天早上去县里学堂读书，下午回家温习功课。

杨嘉平寡言少语，刻苦勤勉，每天从县学回家，一进大门，就一头扎进书房用功，恨不能在书房里搭个窝，吃住都在里头。除了去上房给苏氏请安，其他时候他总是书不离身，手不释卷。

卢雪瑛每次在院子里碰到杨嘉平时，对方不是在和卢舜玉讨论功课，就是默默念诵文章。

杨云台则性子跳脱，无心学问，只对市井八卦感兴趣，每逢在外面看到什么新鲜事，回家必定会讲给卢雪瑛听。

卢雪瑛听他说，县衙的小吏们到处张贴告示，才几天的工夫，县里的猪肉铺子都关门了。

可怜那些专门以售卖猪肉为生的屠户们，没了饭碗，只能回家另谋生路。

甘桂县人都觉得万岁爷爷脑子有点糊涂，但这种话只能偷偷在心里说，谁也不敢当众骂皇帝。

城里人把灶房的腊肉、猪头等物一并送出城去，托人掩埋。

乡间人家则直接将小猪崽们赶往河里，顺水漂流。

小吏们一家挨一家仔仔细细检查，不许老百姓们私藏活猪。但凡听到猪的叫声，便冲入这家家门，将户主直接抓进大牢，也不打骂，直接绑在太阳底下曝晒。虽是初冬清寒天气，日头不晒，但几日不见水米，晒个七八天，就是身强体健的壮汉也受不住。

马牛羊、鸡鸭豕，本为六畜。

这六畜中，马匹贵重，一般人家伺候不起，伺候得起也舍不得杀了吃。水牛是农家蓄力，朝廷禁止宰杀，肉牛交易赋税极高，一般人吃不起。湖广省地处中部，极少豢养肉牛、山羊。

鸡、鸭、豕物美价廉，是老百姓最常食用的肉类，如今去掉最重要的猪豕，家家户户只能杀鸡宰鸭。

重阳前卢家人举家回乡下老宅小住，腊月初搬回甘桂县卢宅。

在这期间，不论县城货栈，还是乡下小贩，都不敢私卖猪肉。

卢家的饭桌上闻不到一丝猪肉香味，只有鱼肉、鸡肉、鸭肉。

仙客来的灌浆馒头少了猪肉做馅料，吃起来大失风味。

卢雪瑛是个无肉不欢的小吃货，禁猪以后，她时常回想着猪肉馒头的软嫩鲜香，直流口水。

在怀念猪肉的同时，卢雪瑛不由得对朱厚照生出一股敬意：熊到他这种境界的，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——竟然敢一道敕令，禁止老百姓养猪杀猪。

要知道，后世猪肉的价格涨个几毛一块的，马上就是早午间的大新闻，记者、专家天天追着肉价做专题报道。

朱厚照更绝，连猪都不让老百姓养。

腊八那天，徐主簿来卢家赴宴，在席上唉声叹气，感叹当今这位万岁爷爷小儿心性，实在难以捉摸。长此以往，只怕要不太平。

中、国的老百姓历经千年朝代更迭，饱受战火纷争，养出了一副极其顺从的脾性，只要当权者让他们有地种，有饭吃，甭管皇室权贵怎么闹腾，百姓们都不会反抗。除非实在被逼到走投无路了，老百姓才会举起锄头，奋起抗争。

朱厚照怪诞无赖，任由宦官把持朝政，把朝堂和后宫都搅合得一团乌烟瘴气。

事不关己，老百姓们一点意见都没有，还常常八卦万岁爷爷今儿个睡了哪家美人，明儿个抢了谁家娘子。

但一道《禁猪令》，让天下百姓无猪可养，无肉可吃，涉及到饭碗大事，老百姓们迟早会忍无可忍，揭竿起义。

徐主簿虽然只是个掌管文书的芝麻小吏，但胸中自有一腔造福一方的高远志向，向来比较关心民间疾苦。他前些天去乡下监督收税之事，眼见着乡间人家个个愁眉苦脸，心里也跟着发愁：民心浮躁，乱世之始啊！

卢老爷跟着感慨几句，末了却道：“徐贤弟无需烦忧，当朝杨首辅为官端正，慎重清明，定能规劝万岁爷爷收回成命。”

杨首辅是四川成都府人，年少有才，风度翩翩，弱冠之年便乡试中举。昔年曾任太子太傅，侍讲东宫，正德七年出任首辅，他入阁多年，革除痹症，平叛内乱，诛杀奸宦，在民间很有威望。

朱厚照虽然贪玩，但朝中有不少贤臣辅助。其中杨首辅颇得他的倚重，早年杨首辅老父去世，请求回家奔丧，朱厚照坚决不答应，还授意城门守卫，不许放杨首辅出城。

后来杨首辅多次上书恳请，朱厚照才舍得放人离京。不到数月，又多次下召，催促正在丧期的杨首辅回京理事。

杨首辅本人才高八斗，十二岁考中举人，十九岁考中进士，他儿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，乃正德六年的头名状元。

卢老爷素来最尊崇才子文人，杨家父子都是人中龙凤，让他敬慕不已。

卢家书房有一方书匣，专门用来收藏杨家父子的诗词文集。

徐主簿见卢老爷信心百倍的模样，苦笑道：“但愿如卢兄所言。”

徐主簿身在官衙，略微知道一些京中政局，杨首辅固然慎重沉稳，但朝中宦官作恶，正德帝又荒废朝政，杨首辅贵为内阁首辅，也不能奈何，眼下不过委曲求全，疲于自保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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