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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样想着,众人才平复下心情,陆陆续续下船活动活动筋骨,准备接下来打起精神熟悉流程。
医生们都是读书人,而且医者不能自医,体格普遍寻常。海路一程,人人伤神,想到接着再走几十里就到开城,大家要在高丽国的许多大酋眼皮底下干活,很多人不敢怠慢,活动范围大都不离栈桥左近。
唯独丁郎中精神焕发。
他年纪不轻了,在海州时体弱经不得训练,但居然不晕船。十余日海程下来唯独他浑若无事,天天都道闷得发慌,这会儿非得拖着同伴们,去码头后面的港区逛逛,见识见识异国风物。
众人不好驳他的面子,只得勉强跟随。一行人到了酒肆,喝了几杯。
酒肆位于礼成港的外围,距离富商云集的碧澜亭挺远,显然是码头上的普通人云集之地。建筑格局和汉地全无不同。
酒肆里人很多,有小商贩,有船员,也有穿着圆领袍的高丽国小吏,他们三五成群地聚集,买些薄酒,叫老板整治几个小菜、果子,谈说些奇闻、琐事,慢悠悠地消磨时间。
气氛挺轻松,入耳的话语声也大都是汉家言语,纵然口音不同,彼此都能交流,高丽人也不例外。
闲坐了没多久,有旁人提到自家长辈得了风湿痹,身体手足收摄不遂,肢节疼痛。本地村医照着《太平圣惠方》里的记录,让病人用了大附子、雄黑豆若干,分别热酒冲服,奈何久不见效。不止无效,病人的手脚还肿了。说不定那医方流传多年,已有散佚,做不得准。
这《太平圣惠方》乃是大宋真宗皇帝在时,专门赐给高丽的医书,学医之人没有不知道的,何况众人确实都是宋国良医?
当下丁郎中先出面询问病况,问了几句便觉病情不似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,立刻叫人把病人抬了来,在酒肆后堂辟静室诊治。
几名医生互相讨论过,重新开了方子。在大附子、雄黑豆组成的“乌金煎”以外,又加了商陆丸,配合薏苡仁粥、酸枣仁粥服用。最后陈自新告诉病人的家属,只消坚持两月,当能痊愈。
家属们大喜,连忙凑了诊金,买了好酒请饮。几人被笑脸簇拥着,却不过盛情,各自喝了些。谈笑间有在旁的酒客询问,日后若还想请教各位,不知该去哪里;又有人捧场夸赞,说几位在大宋也是名医吧,这次来高丽,若开设医馆药铺,我们一定得捧场。
众人连忙解释自家身份,说自己只是来高丽一游,跟着的商队正主姓尹,何时离开得他老人家说了算。酒客们又顺竿子继续攀谈。
这些医生那里应付得了酒桌上的场面。七嘴八舌之下,一个个地舌头大了,嘴也大了,话语如水,哗哗地往外喷。
酒肆里热闹了好一阵,又忽然安静。
陈自新嘴刁,觉得本地劣酒入口太辣。他没喝几口,脑子一直都很清醒。
他低声问道:“你有没有觉得,酒肆里穿团领衫的,一下子都走了?”
丁郎中懒洋洋地道:“走就走了吧!”
陈自新把脑袋从左转到右,从右转回到左:“刚才请我们喝酒的人也走了。还有……带着病人来的几位,也要走?”
他倒抽了一口冷气,猛地站起身,往酒肆后堂去。
过了半晌,他脸色古怪地回来:“老丁,不对劲。那个得了风湿痹的,也被抬走了。”
“他们该问的,都问过了。你们几位该说不该说的,全都说了。既如此,他们还等在这里做什么?真就这么喜欢码头上的劣酒么?”
丁郎中张嘴打嗝,喷出一股酒气:“走吧,我们回去!”
陈自新觉得更不对劲,但又说不出来。他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,觉得无论是酒肆之行,还是丁郎中的一力主张,抑或这些酒客们的表现,全都透着古怪,那些酒客们像是在演戏,而丁郎中像是在推着陈自新等人在前卖蠢。
我们这些人值得什么,卖蠢有什么用?
我们说的这些话,又能证明什么?
陈自新欲言又止。
丁郎中在他们这群医生里头,隐约是个为首的,陈自新甚至连医术都是靠着丁郎中近来的指点,他很难去追根究底。
眼看丁郎中出了酒肆的大门,陈自新扶起同伴,跟在后头。
走了没几步,前头有熟识的护卫匆匆跑来。那护卫先向着丁郎中投去询问眼神,见丁郎中微微颔首,才放心地道:“时间很紧,家主有令,尽快收拾行李什物,去往开城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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