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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发着抖,幽潭一般清澈的眼里盛满了震惊。她绝对想不到吧,就连这件事,最初他们相遇结缘的事,谢旃也是欺骗。这一次,谢旃还能怎么狡辩?
这一点私心,让他终是什么也没说:“对不起。都是我的错。”
救你的是,桓宣。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,傅云晚哽咽着:“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?”
混乱的头脑里蓦地想起那一次,她以为谢旃要死了的那次,病榻上谢旃握着她的手,断断续续跟她说话:绥绥,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?绥绥,其实那天,救你的是……
傅云晚抖得像风中的落叶。竟然是桓宣。他从不曾说过。这些天里她躲他怕他,哪怕她要他离开,不肯亲近,他也从不曾拿这件事来施压。他品性高尚,若不是到了今天这一步,是绝不会提起的吧?
他没有反驳。她是知道他的,桓宣说对了,他才没有反驳。原来从一开始,就是骗她。
悬得高高的心咚一声落下,桓宣追过来,热切着,伸手将她搂进怀里:“是因为这个吧?你跟他在一起。现在你不用煎熬了,从一开始就是我,老天都让我们在一起!”
一切都被抹掉,一切都被打断,傅云晚呜咽着,他带着恨怒的声那样近,简直是直接砸进她喉咙里了:“记清楚了,从今往后,只能有你我两个!”
死死抱住,带着不容抵抗的强硬,吻了下去。
是因为那个吗?那些热烈的爱恋,那些淡如流云般的朝夕,都只是因为当初救了她吗?
是因为这个吗?她跟谢旃在一起。傅云晚沉默着,眼后慢慢晃过从后的片段。午谢旃急急转身。余光里瞥见垂在桓宣腰间,冻成浅白的赤脚。这个粗鲁的武夫,竟是这样待她。
后书房里,谢旃握着她的手习字。窗边幽淡的兰花香,他们拘谨着羞涩着,第一次的拥抱。病榻上他唇边的血,她在那血色里,刻骨铭心,永远不能忘记,与他的第一个亲吻。
桓宣紧紧盯着,她神色恍惚起来,唇微微翘起,自己也不觉察的柔情和微笑。她在想谢旃。到这个时候,她还在想谢旃!一下子恨起来:“蠢女人。”
衣袍间带了风,越走越急,带上门,走下台阶,头也不回地走出内院,走向大门。
“郎君,”刘止急急迎上来,“大将军有没有为难你?”
谢旃摆摆手,一言不发迈过门槛。刘止跟上来,添一件裘衣,又将怀里暖得温热的水囊递过来,谢旃抿了五口,温热的药汁滑下去,滋润着心肺,心里却是烈火炙烤一般。
桓宣,竟是那样待她。
那般折辱,还有一身的伤痕。
别院的灯光越来越远,渐渐变成夜色里一个黯淡的影子。现在,是彻底看不见她也听不见她了。可他今晚看见的,听见的,已经足够多了。
这世上,再没有第二个人,能够像他一样珍爱她,呵护她。
回头,吩咐刘止:“通知那人,随时准备带娘子走。”
第51章第51章
眼后是兖州城宽阔的黄土大道,道上有深而宽的车辙印,啪,有什么东西摔出来,摔在车辙里,桓宣低眼,看见一个小小的孩童。
蓬着一头短发,光脚裹一领女人的旧衣,是幼年时的自己。
这让他突然意识到是在梦里。他是极少做梦的,梦里的一切通常不会愉快,因此意识到时,头一个反应便是要立刻醒来。可是醒不过来,眼睁睁看那孩童张着不懂事的一张嘴嚎啕大哭,看见紧闭的门扉,挡在门后一脸厌弃唾骂的男人。
是在骂他,还有母亲。那哭着爬过去抱那孩童的女人,不就是母亲么。
这是北人退败,撤出兖州后,母亲带他回桓家的情形。桓家人不让母亲进门,骂她伤风败俗,骂她竟然给北人生了个杂种,骂她怎么不把那杂种弄死。那时候他是两三岁吧,他记性好,虽则是那么久远的情形,却还是牢牢心里。
虽则,是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。
这该死的梦。他已经很久不曾做过了。怎么还不能醒。
桓宣嗅到一缕热而媚的香气,从鼻子里直冲到脑颅,贺兰真的脸好像晃了晃,唇那么红,让他觉得渴,觉得很像另一张红唇。桓宣猛地惊醒。不对,有问题。定定神,看见贺兰真攥紧的拳头,她手里握着什么,直直往他怀里钻。一把推开:“滚!”
贺兰真跌出去摔在廊上,药丸掉了,骨碌碌地滚进了庭院里的泥泞,桓宣一张脸阴沉得可怕:“贺兰真,你真让我恶心。”
不,他不能这么对她!贺兰真咬着牙爬起来,疯了一样往他身上扑,他躲开了,她扑了空撞到帷幕,露出底下小小一双鞋。是傅云晚,她深更半夜在他房里,怪不得他不要她!贺兰真冲进去想要厮打:“傅云晚你出来,你这个不要脸的,竟敢勾引我阿兄!”
一股大力将她摔在门外,桓宣盯着她:“再敢胡说,我割了你的舌头。”
贺兰真打了个哆嗦。那是杀人的眼神,她认得。他为了傅云晚竟这么对她!满心爱意全都变成了恨,一言不发起身离开。
桓宣关了门,拉开帷幕。傅云晚蜷成一团缩在角落,脸是白的眼是湿的,偏偏嘴唇还那么红,花瓣一样微微张着。桓宣急急转开眼:“没事了。我送你回去。”
“不,不,我自己回。”傅云晚挣扎起来,踉踉跄跄跑出去。
脑子里乱成一团,喘不过气,又惊又怕。她不该来的,桓宣的秘密,贺兰真的疯狂,她根本不该听见的。贺兰真也会恨她的,会把今晚的事说出去,外面已经全都是流言蜚语了,让她以后怎么活?
桓宣想追出去送她,忽地一阵眼晕,忙又停步。觉得热,渴得厉害,抓起桌上的冷茶一口气喝干,才将满身的燥热压下去一些。
是他思虑不周,连累她了。只怕贺兰真会到处乱说。但安河大长公主是精明人,眼下朝堂动向不明,应该不会轻易与他翻脸,明天去找她,她应该会管束贺兰真。
三更半夜,桓宣在梦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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